【瓯园】众香国里独暄妍

　　■何克俭

　　《礼记·问令》有云：“季秋之月，菊有黄华。”庚子深秋一个下午，带领学生到我校结对村——瞿溪街道林桥村的劳动实践基地采摘和学生一起种下的金丝黄菊。当到达基地公路边的时候，一大片耀眼的金黄猛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，大家不由“哇”的异口同声尖叫，迅速拿起剪刀和篮子，飞一般地跳下公路，跃过水渠，蹬上田埂，奔向那黄色的菊的海洋了。

　　基地的金丝黄菊，在蓝天白云的庇护下，在青山绿树的环抱中，密密麻麻地灿烂盛开，像极了一张巨大的金色幕布覆盖着田野。它们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，绝尘轻柔；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它们一垄一垄整齐地排列着，在秋风中袅娜地绽放着，远观犹如等待检阅的队伍，近观宛然温润的小绒球。那盛开着的金丝黄菊，有许许多多丝状的鲜艳花瓣，花瓣有直伸着的，有打着卷儿的，次第绽开，纤柔细嫩。直挺斜伸的碧绿纤枝支撑着它，对称互生的青绿叶子映衬着它，一起勾勒出金丝黄菊迷人的身姿，撑起了一片金黄华丽的世界。

　　菊，它“芳熏百草，色艳群英”，名列中国十大名花之一，和梅兰竹合称花中四君子。它在山寒水瘦百花凋零的季节傲骨凌霜抱香枝头，为素色的山川装点锦绣，给平凡的生活带来诗意，引发几多雅士高人的肃然情思，赢得多少文人骚客的由衷礼赞。

　　史载屈原最早引菊花入诗，他遭馋被逐，写《离骚》以寄志：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，夕餐秋菊之落英”，又在《九歌》中抒怀：“春兰兮秋菊，长无绝兮终古”，诗中的春兰秋菊便是屈原寄托爱国情思的对象，他饮露餐菊，表明自己洁身自好、不同流俗的品格。

　　晋末陶渊明对菊花情有独钟，他为人朴拙，质性自然，又不肯为五斗米折腰，毅然解绶挂印，回归田园，慨然而赋《归去来兮》：“三径就荒，松菊犹存”，尽管门前的小路荒草弥漫，但松菊依然苍劲生长，欣慰之情油然而生。他怡然自乐，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見南山”，从容料理自己的菊圃；他乐观豁达，“秋菊有佳色，挹露掇其英。讯此忘忧物，远我遗世情”，他踏着晨露而来，抱着秋菊而归，在园田居里其乐陶陶，真是与菊并肩比德的隐逸高人啊！此后，中唐元稹为此写下了“秋丛绕舍似陶家，遍绕篱边月渐斜。不是花中偏爱菊，此花开尽更无花。”曹雪芹也在《红楼梦》中借黛玉之口表达了：“一从陶令评章后，千古高风说到今！”他们都高度赞美了菊花的高风亮节。国际友人荷兰作家白里尼在他的专著《伟大的东方名花——菊花》直接点赞了菊花的品格。

　　正因为菊花的傲骨凌霜，风流高标，历史上也有人胡涂诗文，借此言志。唐末落第秀才黄巢在《题菊花》“待到秋来九月八，我花开后百花杀。冲天香阵透长安，满城尽带黄金甲。”和《题不第诗》“飒飒西风满院栽，蕊寒香冷蝶难来。他年我若为青帝，报与桃花一处开。”中就流露出狂妄霸道，竟然夸口“我花”，要颠倒时令，野心勃勃，所幸终未称帝，否则这样一个藐视自然规律，乱开杀戒的人，还能指望他能善待他的臣民吗？人们还能安居乐业，赏菊而赋吗？同样，在前几年的一部电影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里，且不说全程是暴力、色情、乱伦、阋墙，单就宏大的场地上铺满美轮美奂的金黄菊花，惊艳吸睛，但在上面演绎的却是尸横遍野，血流成河，真是暴殄天物！

　　在文坛上还流传着一宗关于菊花的诗案值得我们回味。一日苏东坡去拜见王安石，恰巧王安石有急事外出未归。苏东坡就坐在书房里等候，偶见镇纸下压着一首没有写完的诗稿，题为《咏菊》，但只写了“西风昨夜过园林，吹落黄花满地金”两句，墨迹未干。东坡心想：那菊花本就是“宁可枝头抱香死”之物，怎会有“吹落黄花满地金”之现象呢？不由得暗笑当朝宰相连基本常识也不懂，于是提笔依韵续了两句：“秋花不比春花落，说与诗人仔细吟。”之后他等了很久，仍不见王安石回来就走了。王安石回来后，看见看到苏东坡续的诗，对苏东坡观察事物不仔细不全面还自以为是的作风笑了笑，为了让事实教训一下苏东坡，于是就奏贬苏东坡为黄州团练副使。转瞬秋至，有一天，苏东坡漫步江边，一阵飒飒西风吹过，岸上黄菊随风簌簌飘落，满地黄花堆积，忽然想起续写王安石的咏菊诗，不觉一怔，遂悟到：老相国贬我到这黄州，莫非就是让我来看这落菊的？看来我真的是孤陋寡闻了。有感于此，于是东坡在一个秋尽冬来的时节，为我们留下了“荷尽已无擎雨盖，菊残犹有傲霜枝。一年好景君须记，最是橙黄橘绿时”（赠刘景文《冬景》）的千古名诗，也借菊花来表达了自己的情操和气节。可见，菊的佳话在两三千年的中华大地上不断演绎，韵味无穷。

　　“欲知却老延龄药，百草摧时始起花。”菊花是能够延年益寿的药，她在众香国里独树一帜，在百草摧折的时候璀璨绽放，给萧瑟的深秋增添了美丽，抚慰人间零落的心灵。

　　菊，是秋的灵魂。我愿捧一束金菊在手，让它芬芳我的衣襟；我愿种一簇清菊在心，让它氤氲我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