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锁桥

　　■蔡勇孟

　　四十多年来，我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，村里这座唤作“金锁桥”的不起眼的小石桥居然是宋徽宗崇宁年间的文物。要不是桥头立着的那块“文物重点保护单位”的石碑，我仍难以置信。

　　我们村叫陈庄村，坐落在潘桥街道南侧，成带状由东北向西南沿陈庄河两岸分布，河的东南岸称之前岸，西北岸称之后岸。整个村又被从中分为两个自然村，陈庄河上游叫作底村，下游叫作外村。以前，在这1000多米的陈庄河上只有三座小石桥，连接着前岸和后岸。这三座小石桥分别处在村庄的两头和中间位置。金锁桥就在外村林氏宗祠东南角，这里有着我太多的童年回忆。

　　童年的陈庄河不像现在这样污水横流，臭不可闻。那时的河水清澈如镜，河里鱼虾成群，村民淘米洗菜，甚至饮用水都取自陈庄河。用绣花针随意做个鱼钩，系在一根竹竿上，在针头放上一粒饭，往河中一扔，就能钓着大鱼。在金锁桥的两头，分别建有两个埠头，这里正是我们垂钓的好去处。最快乐的当然还要数夏天。夏天盛产瓜果，果农们常常运来整船的西瓜和甜瓜，停靠在埠头叫卖。而我们也常常可以从父母那里讨得一些零钱，到埠头来打打牙祭。到了傍晚，村里的男人们又都会聚集在埠头，尽情享受河水的清凉。那时没有游泳圈，小孩子们便拿着家里的塑料壶，夹在腋窝下面，在河水里肆意折腾。我的狗爬式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无师自通的。

　　金锁桥东南桥头是村里的三港殿，供奉着三港爷。三港爷并非虚构人物，历史上确有此人，姓陈名逸，系唐明宗时期泰顺人氏，在飞云江摆渡为生，做了一辈子的好事，受到人们敬仰。主管龙舟的香官爷也供奉在三港殿右厢。每年农历四月，几个龙舟头家会在一个夜里，到三港殿把龙船鼓搬出、敲响，叫作开鼓，向香官爷报告村里准备划龙舟了。据说，开了鼓后就必须要划龙舟，不然香官爷会怪罪的。龙舟上下岸、请神、参龙都在金锁桥埠头举行。晚上，三港殿中还会摆上十来桌酒宴，龙舟划手们聚在这里会餐。

　　三港殿一向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。以前没有菜场，来自各地的小贩都会挑着货物到三港殿前摆摊。三港殿前有一片空地，是个晒谷场。农忙之余，这片晒谷场上常常会搭起戏台，请来戏班表演社戏；或者挂起“电影布”播放电影。平时，村里的老人、小孩也会聚在三港殿前，大人们抽烟聊天，小孩子嬉笑打闹。尤其是在夏天的晚上，坐在三港殿前的石凳上，抬头就是满天闪烁的星星。正是在三港殿前，我知道了岳飞、狄青等英雄，也认识了北斗星、银河等。如今，这满天星辰早已消失在雾霾和灯光的污染中，成了我脑海里抹不去的童年记忆了。

　　上世纪80年代初，推行包产到户后，村里的晒谷场都被卖给了村民，纷纷造起了房子，三港殿前的晒谷场也不能幸免。再后来，村里在金锁桥西南侧十余米处造了一座水泥桥，也叫作“金锁桥”，原来的这座小石桥走的人便渐渐少了。90年代，村里又对水泥桥进行了扩建，改建成了双向两车道的机动车桥。几年前，宁波路从村里经过，三港殿及原三港殿前晒谷场上的房子全部拆迁，小石桥成了断头桥。

　　岁月变迁，如今村庄已面貌全非，这座唤作“金锁桥”的小石桥却依然静静地横卧在陈庄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