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兑糖儿

来源:瓯海新闻网  
2021年12月30日

  ■王乐天

  儿时的美食很多,在我的乡村记忆中,麦芽糖是一种最为诱人的特色美食,它总能刺激着孩子们当时贫乏的味蕾。

  过去在农闲时节,隔三岔五,时常会有兑糖客挑着糖儿担不期而至。那副担子前后各挂一只箩筐。每只箩筐分成上下两层,上面的筐盖着长方形的木板,四周钉了浅浅的框边,筐里放置罩着纱布、盖得严实的特制圆铁盒,盒里盛的便是麦芽糖,薄薄的,不足一寸厚。它通体呈奶黄色,上面撒些面粉,外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膜。下面的箩筐则用装兑换来的废品杂物。这样的糖儿担其实就是一个流动的废品收购站,只不过是用麦牙糖兑换而已。当时,温州地区的兑糖客大多来自瑞安陶山,他们肩挑糖儿担,走南闯北,走街串巷,以麦芽糖换取居民家中的废品杂物。

  这些兑糖客似乎特别善于掌握孩子的心理,每到一处,就将打糖担歇在乡村的晒谷场上,迅速敲响手中的锣,并扯起嗓子开始大声而悠长的吆喝来招揽生意:“兑糖儿吃,兑糖儿吃,刚煎出来的麦芽糖,甜得很。”随着“叮叮嘎,叮叮嘎”的糖锤敲击糖刀声由远而近地渐渐传来,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顿时躁动起来,互相奔足相告,马上朝远处的糖担儿循声而至,簇拥在兑糖客的挑担旁边。此刻的孩子们像被施了魔法一样,兑糖客走到哪里,他们就粘到哪里。

  那时,很少有人拿现钞去买糖,大都是用实物去兑换的。围在兑糖客周围的孩子们往往是无法经得住强烈的诱惑,因此,迫不及待的他们很快又作鸟兽散,争先恐后地跑回家中去翻箱倒柜,寻找一些可以兑糖的废旧物:破铜烂铁、猪头骨、牙膏壳、橘子皮、鸡胗皮、破塑料、旧衣服等等,还有鸡毛、鸭毛、鹅毛等动物毛发,有的孩子甚至偷偷地把家里大人们平时积存起来的旧报纸、杂志也掏出来,而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的小孩子往往只得望“糖”兴叹。

  兑糖客见一些孩子空手归来,似乎也显得心有不甘,便歇在那里不愿走,嘴里念念有词:“找东西要心细,比如铜钿银元……”经兑糖客这么一提示,一些孩子们又重新跑到家里寻找起来,有的果然又找出了一些铜板来,便会偷偷地瞒着父母去换糖吃。

  此时,手持物品的孩子显得春风满面,得意洋洋,仿佛将要上台领奖的少年英雄。他们把平时在家中这些积累收藏起来的“战利品”递过去,等待兑糖客检阅后去兑换“军功章”。当然,这些物品得完全听凭兑糖客的处置,而孩子们心理大概在默默地祈祷着能多兑些麦芽糖。而兑糖客则慢悠悠地接过孩子手中的物品在手中掂了掂份量,便收进了箩筐内。他们兑糖的标准往往是根据废旧物资的质地、大小、多少来判断兑换麦芽糖的数量。

  兑糖客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掀掉盖在糖盒上的白纱巾,再揭开塑料膜的一角,麦芽糖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,一股带有甜味的浓香扑鼻而来。兑糖客拿起铁制的斧形糖刀和铁锤,顶在圆形的糖饼,开始轻轻地敲击,从边角开始,慢慢地向中间延伸。随着“呯、呯、呯”一声声碎响,奶白色的麦芽糖就被他随意敲成小小的一块一块,诱人香味也随之飘散开来。

  用废旧物资兑糖,通常要经一番讨价还价:兑糖人敲下一块糖,不论大小,似乎却很难做到“一锤定音”。因为大多数孩子并不满足于兑糖客换给他们的麦芽糖,总是嫌少,并赖着不肯走开,要求再添一点。于是,兑糖客只得极不情愿、又很吝啬地再敲上几小块麦芽糖作为添头来安抚,显得心急火燎的孩子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用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吮着糖,笑嘻嘻地走开。

  如今,挑着担子“以物易物”的兑糖客大都改行从事了其它行业,已渐渐地消失在时光的深处。但麦芽糖那种舌尖上甜黏黏的美味却留在我始终抹不掉的记忆中。

编辑: 陈奕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