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
04/10
来源
瓯海新闻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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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里,我是有个紫砂壶杯子的,主要用来泡一种顶级的滇红。这种滇红喝完了后,我再也找不到类似的茶味。这和我在贵州卖非洲鼓的店里听了现场一个表演后,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,是同样道理。
其实,滇红还未喝完,紫砂壶杯子已经失去了。也就是说,那段时间,我连续失去杯子,和滇红,也把一段时间切割成一个个断片。
和紫砂壶杯子相关的,是一段长时间的咳嗽。
我不知道这咳嗽是怎么来的,吃了大量的药,还是不见改善。有一天,我甚至想着喝红茶会不会缓和咳嗽,抱着一缕曙光的尾巴,用紫砂壶杯子泡了一杯。喝的过程中,倒真把咳嗽的级别从红色降到橙色。喝完了之后,咳嗽立刻反弹,变成超级台风,把整个呼吸系统吹得摇摇欲坠。大力咳嗽一声,一口痰随之到了口腔里,我拿起泡茶的紫砂壶杯子吐了进去。
从喉咙开始,似乎身体里有一根绳子,直接吊到肺里。咳嗽久了,有一句话说:“咳到肺里去了。”按照医学用语,是肺炎。实际上是没有肺炎,可是心头被吊着的感觉,就已经到了肺里,到了心脏。每每咳一下,身体的整个力量都被抽光了,只剩下一张皮。频繁咳嗽,好像反着的永动机一样,根本不想把躺着的身体立起来。或许心里觉得这喝茶的杯子,刹那间成了吐痰的痰盂,总是不大卫生。但又觉得反正喝也是自己喝,吐也是自己吐,洗一下就平衡了嘛。
没感冒,没发烧,对于无缘无故出现在身体里的咳嗽,我本能怀疑。紫砂壶杯子虽然是美好雅致生活的符号,但和我对咳嗽痊愈的期盼相比,还是有不小的差距。换句话说,如果咳嗽能马上消失,我宁愿舍弃了紫砂壶。
再一次去医院,我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下,医生说我应该是被外来的细菌感染了,还问我家里臭不臭。抓了药后,第一时间倒了杯水吃了下去。回家,我把自己当作一种鼻子功能强大的动物,这里闻闻,那里闻闻,终于在客厅立式空调机的出风口处闻到一股异味。原来,这就是罪魁祸首。我把所有的房间门关起来,窗户打开,然后把空调的电源按上。一阵风从空调里吹出,似乎大群的细菌也滚滚而出,总算让我舒了口气。几个小时后,我再来闻一下,臭气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冒出。
于是,我打电话让修理空调的人过来,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。
修理工一来,我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,他说有老鼠死在里面了。他的话让我呆滞了一下,原来是死老鼠在作怪,这让人太不能接受了。或许是他见怪不怪了,戴上口罩,一步一步地拆开空调,在机器的下部,露出了一堆骸骨。我后退了几步,一阵汗逼出了身体,老鼠不但死了,而且腐烂得只剩下一堆骨头。那些肉烂了后,化作细菌,其中部分被我吸进身体里,导致了长时间的咳嗽。
修理工把里面的老鼠骨头打扫了,重新安装了空调,然后连上电源开起来,说空调没问题了。他离开我家后不久,那紫砂壶杯子无缘无故掉了。
这只死老鼠,和这场咳嗽,到现在还如阴影,一直影响着我。
我从小就哮喘。
据说,现在地球上有三亿哮喘患者,其中大部分是儿童。在温瑞平原上,哮喘叫做“哮咕”,属于一个带有嘲笑味道的词语,贬的意思很明确,说明这人身体不好。若一个小孩被人说成“哮咕”,会无地自容,脸红得不好意思。
哮喘的一个大特点是咳嗽。而咳嗽和感冒的关系反而亲近一些,很多人就把哮喘当作感冒了。哮喘者最大的特征体现在“喘”这个字上,也就是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。走路稍微快一点,就传出急促的喘气声。难道因为喘气声太急了,我们就不走路了吗?我读初中的学校,在平原地带,而我家却在山上,每天来回需要一个半小时。我每天这么走啊走,不知不觉中不再喘了。
大概是哮喘真的变成感冒了,我的咳嗽还是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。每一年大换季的时候,春夏之交和秋冬交替,我都提心吊胆的,只要一感冒,不敢喝茶,更不敢吃辣,哪怕一丁点儿。身在温州的我,此时也要远离螃蟹虾。往往这时候,这两种食物一起讲出来,似乎是一个词语了。
书上说感冒是一种自愈性的病,一周后自己就好了。对我而言,这和某病毒一样,无症状者是传说中的事情,从来没有遇到自愈的机会,都需要吃药。有的人吃中药,有的人吃西药。曾经有个同学,一到感冒发烧只能吃中药才会痊愈,可是学校里没有煎药的地方,甚至连高温的开水也没有。后来,我拿着他那个相当于如今的保温杯的密封的杯子,把药塞进去后,去门口老司伯那里倒来刚烧开的水。闷了几个小时后,倒出来喝,才让他的病情有所缓解。我是必须要吃西药的,从小时候村里保健室医生开的一包一包的,到现在一盒一盒的,说没变,实际上变了;说变了,但实在看不出来。
孩提时,我总是怀疑那一大包药里面,有些是相互抵消的。意思是说这里面只有一种药是对症的,其他的药中一些吃进去,相当于一种毒药,而另外一些是解药,它们一起吃对身体无害。时间也是有作用的,直接改变了我的这个怀疑,现在去开药,医生会说消炎的开什么,解毒的开什么,好像去酒店里点菜,主食吃什么,海鲜吃什么,蔬菜吃什么。原来,那一大堆药是这么来的。
这些药里,便宜的复方甘草片让人记忆深刻。
无论是小时候的我,还是如今的孩子,都抗拒吃药。有的人一把药塞嘴里,一口水能下咽。有的人一粒丢进口腔里,然后喝一口水咽下,重复几次把药吃完。我习惯将一把药拍进嘴里,大口喝水服用。胶囊类的药长得好像一只船,咕噜一下就进了喉咙,稍微薄一些的药片一不小心贴在了上腭。此时需要再喝一口水,把滞留在口腔里的药片送到喉咙。药片表面在口腔里融化,一部分药性渗透到口水里,刺激的味道直接接入大脑。复方甘草片就是这样让我记在心里,它有一股怪怪的味道,催发人的呕吐感,因此而吐的人不在少数。
复方甘草片黑黑的,打开瓶子就闻到极浓的的味道,有人说是恶臭。医生说该药片吞服是不正确的,最优的选择是放嘴巴里含着。我从来没有看到哪个人含着复方甘草片,医生也不会有这种建议,嘴巴实在是受不了。
复方甘草片用于镇咳祛痰,一位医生和我说治疗咳嗽,还是这药合适。是啊,合适到我吃了三四十年。有人一咳嗽就吃这种药,一吃就好,不吃又咳嗽。于是经常吃这种药,慢慢的,很多人居然上瘾了,这与我的想象有很大的距离。同样一种物品,对一些人来说是天堂,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地狱了。
熟悉的医生开复方甘草片的时候,我说三十年前的药了,现在还吃啊。她说这药便宜,药效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
对,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西毕竟不多。
责 编:翁德汉
监 审:王进华
总监审:周乐光
编辑: 马慧琼
本文转自:瓯海新闻网 ohnews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