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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将

来源:  翁德汉
2023年06月13日

  塘河水缓流,平原星敲门。

  温瑞平原上,白天光线闪烁着,夜晚路灯和霓虹灯争亮。高雅的事情,狗血的细节,时刻上演着。

  有一种桌子呈正方形,质量一般,摸过去的感觉也一般。这叫扑克桌,顾名思义,就是适合打扑克的桌子,四人各坐一边,甚是方便。若是家里逼仄,这桌子不用时折叠起来靠墙默默站着,吃饭了则直接打开当餐桌。

  适合打扑克,自然也可以用来打麻将。桌子是常用的,麻将从哪里来?讲究一点的,习惯性强一些的,从柜子里,或者哪个平台上,端出一个盒子。这是专门装麻将的,买来的时候就这样。每一次打完麻将,将其装上,既整齐,又能马上看出是否缺了。如此循环,把麻将当作生活的调剂品。更多的是盒子破了,或盒子不见了,麻将被装在一个袋子里了。桌子摆好了,从一个有些暗的角落里,提出一个袋子,打开来,里面的麻将,四根棒子,和三三两两的扑克牌。没有棒子,在温瑞平原是打不成麻将的,这和吃饭需要筷子是一个道理。扑克牌用于计算点数,点数越高,说明赢得越多,反之,则说明输得越多。打好麻将,随意将其扫进袋子,“当当”声响不绝于耳。第二次重新打开,一般情况下,很少产生缺麻将的现象。在一些人的习惯里,麻将是精神的寄托,不会随意丢弃。

  铺上一张麻将布,降低噪音,尤其在深夜里,这很重要,要不然,连天空里闪耀着要下去的星星也会引来。没有布,也照样打麻将。要胡的时候,把麻将往桌子上一拍,“啪”的一声,那气势好像得胜的将军一样。商人的琢磨能力都不错,我猜他们是故意把这个桌板设计得硬邦邦的,给兴奋过度的人提供一个发泄口。尤其是自摸孤张,那拍桌子的声音起码高了三度。跟着“自摸,哈哈”,这“哈哈”抑扬顿挫,节奏感挺强的。没有音乐细胞的人,这时候会跳出乐感来,把“哈哈”当作乐曲唱了出来。而其他人则垂头丧气,因为要多出不少。

  我读初中的时候,已经学会打麻将了,那是上世纪某四事件之后不久。当然,我并不是那时候才认识麻将。七八岁时,我看过大人打麻将,也见过他们怎么算账。毫无感性的麻将,让我一点兴趣都没有,认为那是大人的玩具。在没有娱乐设施的时代,和现在娱乐设施遍地的时代一样,打麻将的人永远不会少。麻将在一些地方流行这么久,这么深,自有其深层次原因。

  一个正月,我来到同学家,有几个人正在打麻将。我便坐在边上看着,后来三缺一了,让我顶上去。我说自己不会打麻将,他们一下子兴致来了,要教我。没几下,我就学会了麻将的招数,陪他们上战场了。好的学不会,坏的一学就会,大概就是这样。

  那年十八周岁,我刚刚成年便进入社会,直面各种丑恶和扭曲,打麻将自然也就多起来。那是个迷茫的年纪,我们经常到温瑞塘河中部沿岸一朋友家打麻将。有时候晚上打了麻将还回家,有时候则直接在他家过夜。无论是我住的地方,还是工作的地方,到这朋友家都有一段轻微的距离,我们打麻将的时间一般安排在周末,不用约,人就不缺了。

  打麻将的过程,有时候是旗开得胜,有时候一泻千里,有时候则咸鱼翻身如过山车。运气好的,从一开始就附上了赌神,隔三岔五地胡牌,甚至坐庄时连胡,一直赢到最后。而输的人,从一开始就没胡过牌,精神萎靡,陷入怪圈。有的眼看就要输光了,结果一盘大翻身,最后还赢了。这些都是麻将桌上的常态。

  打麻将打的不是麻将,而是人。

  有次四个人打着麻将,几圈下来,其中有一个赢了,赢得特多。然后他一会儿说自己难受,一会儿说肚子痛。嘴里说着,胡牌倒不停歇。我们心里有数了,这家伙赢了,想跑了。结果还真跑了。后来,他来的时候,我们都不让他参与,或者直接就散了。

  人的性格,在麻将桌上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,有的人强势,得理不饶人;有的人稍微弱势,息事宁人。一个人摸到一张牌,刚要说自摸,而对面的牌友拿前面打出的牌说自己胡了。这自摸的人很强势,说道:“我自摸了,你才说自己要胡。如果我不说自摸,那你就不胡了吧?”那牌友就缩回去,不吭声了。

  我调了一个单位后,在温瑞塘河的另一沿岸又融入某圈子。这个圈子,是我呆得最久的,但最终圈里的人也各奔自己的方向了。

  这个圈子,对我而言有两点,一个人,一种事。

  这个人姓李,我们就叫他李吧。他的性格温和,对打牌和打麻将很在行,却不会沉迷其中。一盘结束,我们计算成果需要一点时间,但他却三两下搞清楚了。他说四人打麻将,一个人输三个人赢,输的人不同意结束,那就不能结束;三个人输,一个人赢,赢的人不能随意就走。到最后残牌时,输的人手里的点数都输光了,当天就结束了。

  我们都听他的。他喝酒会耍无赖,但在麻将上信仰般从来不会占便宜。麻将在他手里,摸一下,就知道是什么牌。我们凭感觉打麻将,他靠技术打麻将。麻将结束后,他赢了,就会说:“走,去桥头吃晚饭。”如果他人赢了,李也会说:“某某,夜宵你请客?”

  当我听说李患上癌症时,已经离开温瑞平原中部这个小镇将近十年了。当时我正陷在人生低潮时,亲戚不来往了,朋友不聚会了,同学也不联系了。我不敢去看他,知道自己一旦去了,泪水一定会决堤。我能忍受被嘲笑,被侮辱,但不能淡然面对生死煎熬。

  我听说李在最后的时间里,还能打起精神去打麻将。只有在打麻将的时候,他才是自己,他才觉得自己还在。陪他打麻将的朋友也若无其事似的,好像时光倒退了十年,依然如野草般肆意,还和他斤斤计较几块钱的输赢。等麻将散了,他走了,陪伴的朋友才放声痛哭。

责 编:翁德汉

监 审:王进华

总监审:周乐光

编辑: 涂心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