架子

　　时隔三十多年，我跨越青年时代，重新当上了农民，劳作能力比较业余，简称业余农民。每年夏天，我都要搭好几个架子。

　　搭架子的材料主要是竹子和木头，前者用的多，后者用的少。第一年刚来到陌生的乡下，我不知道哪个山头有竹子可砍，经常清晨到处溜达，捡别人不要的材料。村委会前面有个竹子堆场，本想着买两三根来就够用，可是人家一车一车卖，根本不鸟我。也有的人去网络平台购买，倒也不贵，几块钱一根，挺方便的，但和我不同频。积少成多，竹子慢慢堆在了边上，等待使用。

　　相比竹子的直和轻盈，不经过处理的木头不适合搭架子，因为自己都挺立不起来。我使用木头，那是意外的凑巧。

　　小区里有住户买了一楼的房子，需要隔开两层。他们家长辈是泥水老司，父子俩自己动手，买来旧板亲自搭架子做水泥隔层。辛苦是挺辛苦的，省下来的钱也是实实在在的。那些架子板用来关水泥的，自然不轻，被改得方方正正，拆下来后遗弃了。我搬了一些来，废物再利用。

　　其他的铅丝、编丝绳和钳子剪刀之类的，倒不是问题。我搭的第一个架子，是给四季豆提供成长空间。当初在买种子时，我本来想买矮株的，省去搭架子的麻烦。种子店老板说少量种植，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搭好架子。我想自己也不笨，既然当了业余农民，就应该向着地道农民的方向前进，遂选择了爬藤四季豆。

　　我把一根竹子用力地插进土壤里，和另外一根两两相交，再用编丝绳绑起来。依样画葫芦，这一排三十来个坑的四季豆均如此操作，然后在交叉的竹子上横了一根长长的，把整个架子固定下来。邻居说我搭的架子和别人的不一样。别人是只把竹子插进泥土，不用绳子绑，平均分配，一个坑一根，让藤直接爬上去。

　　在种丝瓜和蒲瓜时，我就考虑怎么搭架子。把它们安排在墙边，方便架子借力坚固的墙壁，储存的木头派上了用场。大致计算好距离，我在地上挖了个不小的坑，木头竖着放下去并覆盖上泥土，踩几脚后牢固了。取一根短的木头，一头横在墙壁上，一头用铅丝绑在刚放的木头上，倚成一个固定的四边形。在瓜田的另外一头，也放了一根并绑好，拿长木头连接起来，一个框架就做好了。接下来拿木头、竹子横在上面，形成完整的架子。

　　丝瓜架子直接靠在墙壁上，这需要木头支撑。我也在地上挖个坑，将两根木头架在墙壁上，上头用铅丝绑牢固。中间看情况也横着绑了两三根木头上去，用脚踩踩，感觉没风险。之所以上去踩踩看，是为了以后爬上去摘取丝瓜的时候不会遇到危险。

　　我搭的架子，大致是这几类，豆和豆相似，瓜和瓜几无差别。有的农民搭的架子，还布上了网，以利于爬藤；有的长达十来米，规模不小，一眼望去不到边；有的一排排林立在田里，好像把兵营也搬过去了。我的规模小，有多少需要做多少事情，已经够用了。人要认清自己的需求，有多少能力办多少事，我定位自己为业余农民，不求专业的高度。每次搭完架子，我都仔细观看，越看越喜欢，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刚刚做好自己的手工作品。为了保存下来，我拿出手机拍照，以虚拟的形式填满业余的空格。

　　豆类收获期十几天之后，叶子黄了，植株慢慢枯萎，生命走到了尽头。蒲瓜到后期，直接躺平，藤一直在，长出来的瓜焉掉了。丝瓜乖多了，看生存条件办事，土地肥沃，环境合适，就多长一些。天天被阳光欺负，则长得小，有些熬不住也会焉掉。一两个月以后，丝瓜也敌不过时间的力量。架子是我辛辛苦苦搭建的，就这样结束让人觉得有点接受不了。

　　去年，四季豆最盛的时候，我在它的边角地带，植下了几株“红娘”。“红娘”是温州话，学名叫金铃子，也有人称之为癞葡萄。四季豆收获期，“红娘”还是小小的，在夹缝里挣扎。四季豆完全不出果子了，我把它的根剪掉，第二天，失去水分的叶子收缩成一卷，“红娘”乘机而上占地盘。“红娘”占有了整个架子后，疯狂向上，以区区几株的力量，覆盖了全部架子。“红娘”也不负我的期望，生出来的果实占领了夏天的话题。

　　今年，我也考虑在四季豆收获期之后，怎么重复利用架子。去年的“红娘”玩了一次，实用性不强，让我这个做事目的性很强的人失去了兴趣。尽管丝瓜和八棱瓜都已经出果了，还是觉得追不上我这样拿瓜当饭吃的消耗。

　　今年有个润四月，炎热季节比往年更长，瓜们再怎么能生，也干不过夏天的长度。丝瓜和八棱瓜是我夏天的保命神器，不能缺。我想拉长瓜的季节，在四季豆的边上，清理出了一部分土地，挖坑，埋下十一颗八棱瓜种子。这批八棱瓜，和之前种植的打了一个时间差。等前批丝瓜八棱瓜吃的差不多了，这批就长果了。

　　最终，七颗八棱瓜种子出芽并长大，它们是无序的，但在我的引导下，慢慢布遍整个架子。突然发现这个架子不够用了，瓜叶重叠在了一起，我在想，如果他们的果实长出来，应该往哪里安放？这个心操得有点大，直接干扰大自然的物事了。

责　编：翁德汉

监　审：王进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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