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 钓

　　我什么都不去想，把视线放虚放远，神思会渐渐融入对岸的空旷中。对面是大片农田，一眼望不到边，常见黄白土狗蹦跶着跑过田塍，狗尾巴高高翘起，摇晃，心情欢畅。黄牛在田园游弋，深一脚浅一脚，吃一口草，抬头张望一眼，又埋头苦干。水牛则很豪放，老坦克似的，直通通趟进水去，只把头露在水面，一沉一浮。老话说，牛不赶到水里不屙污。想必河底已堆积如山，积累起充足肥料。这条河的功能，主要是提供排涝，农田灌溉，还有不多的内河运输等。

　　因为水在流动，水质还行，水下生物也多，草鱼鲤鱼鲫鱼鲶鱼鲢鱼都有。虽说是淡水鱼，河西头勾联大海，潮汐水涌，海水和河水混合起来，养出的鱼属于两栖鱼，肉质鲜美。野钓人嗅觉灵敏，渐渐寻了来，在河边一坐就一天，多少有点野获。后来传开来，更是成群结队，在对岸挨排坐起，齐齐看着水面发呆。没人去管钓鱼人，只有我在想，他们生活来源是什么，纯钓鱼吗？这时候我没想到，有一天也会加入他们。

　　没地儿可去时，我就在河边溜达。没有明确目的，随意逛到河边小树下，坐在石椅上，也没心思可动，就看钓鱼人挖蚯蚓做鱼饵，把竿子放下又拉起。我发现河鱼很傻，见了诱饵就吞。安静环境特容易养出这样的傻鱼。不用花钱有鱼到手，谁不动心。心里想肚里痒，我动了心思，回家弄条简易钓竿，过来凑热闹。材料很简单，一根细钢筋，有点韧度就行，颤颤巍巍的，系上棉纱线，大头针捣捣弯，现有材料三搞两弄，一根钓竿成型了。

　　蚯蚓多的是，草皮下挖开就一堆，见了亮光，弯弯绕绕做伸展运动。我懒得把蚯蚓切断，血肉模糊的，看着腻味。把整条蚯蚓勾上去，放下水，蚯蚓在大头针还做着舞蹈动作，傻鱼儿吭哧一声上钩了。泡泡儿往上冒，提上来就行。钓鱼人鄙视我的工具，但不排斥我，也羡慕我的运气，挖空心思想出话来，隔空遥遥套近乎，心情好就搭几句，不想接话就三言两语对付，大家都随意。他们的笑容很亲和，没有敌意，就容易打成一片。那边几十人一字排开，我一人独坐此岸，瞧着跟乐队和指挥似的。后来也买来初级钓具，每天都能钓上鱼儿，大大小小十几条，各种鱼都有，看着也开心。

　　盯着鱼竿沉沉浮浮，我开始羡慕对岸装备精良。我钓了小鱼想大鱼。人的心思都这样，一天天的，我也从开心到厌倦。我的心思，开始晃晃悠悠潜入水底，想象傻鱼张开大嘴，吞入我的诱饵，尖锐钓钩刺入它嘴唇，就不由自主替进去，东想西想，傻鱼也会痛吧。

　　天天吃鱼也没味道，更多的是晒干油炸，东送西送，这个那个亲戚，大家慢慢没了新鲜感，见分一袋鱼过去，就躲躲闪闪，摆手拒绝。凡此种种提示我，也许不该再钓鱼。幸而不久我就搬家，收起鱼竿，不再做这事，自己也暗暗庆幸，就当在积德行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