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 干

　　这个标签，是从一场平阳之旅开始贴上的。

　　那个夏天，我开车带儿子过平阳西湾，再进入龙港，然后去苍南霞光和县城灵溪。按照原先设置好的线路，又到平阳南雁荡山一带，在一个小店吃饭。我问店老板有什么特色的菜，他说有两个，分别是平阳炒粉干和怀溪番鸭。

　　我说：“吃炒粉干吧！”我对粉干有一种特别的情感，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。

　　儿子说：“吃番鸭。”他是肉食动物，就爱吃肉。

　　相比鸭子，炒粉干的速度要快很多，不一会儿就上桌了。本来就饿的儿子，夹起粉干就吃，边吃还边在嘴里嘟囔着说好吃。我也不落后，筷子直伸过去，一大夹就到了嘴里。

　　平阳炒粉干是温州有名的小吃，有人戏称之为温州必吃之一。一般的街头小吃，或者是排档，以及一些小餐馆，都有它的身影。可以说无炒粉干不餐馆，在城市的小巷里，在乡下的农家乐里，它都是主食的最佳选手。

　　炒粉干的粉干可以是细的，也可以是粗的。而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吃炒粉干，它是粗的。

　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冬天，父亲和其他农民一样，番薯丝已晒好，柴已叠好，放下农活过冬。有一天，几位村民来我家打牌，输的人出钱买粉干和猪肉。买来粉干放到水里泡的时候，我觉得奇怪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去泡呢。猪肉在锅里煎这样的前奏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，把粉干放进去炒，直接让我目瞪口呆，这和我记忆里的烧制方式不同。后来，母亲告诉小小的我，这叫炒粉干。

　　母亲也盛了一碗炒粉干给我。在猪肉的加持下，炒粉干特别香，吃起来仿佛山珍海味，三两下，我的碗底朝天了。那年代，吃粉干对我而言是奢侈的行为，更不用说炒粉干了。其实，对大人来说也一样，他们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粉干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并不是她们不具备烧炒粉干的技术，而是没有粉干和猪肉可炒。

　　平阳炒粉干的辅料里，一定会有鸡蛋，其他比如胡萝卜、白菜、包菜、香菇等，则属于自选型，看情况选择。有时候，我会单单夹鸡蛋和胡萝卜吃，似乎能吃出一种情怀来。

　　粉干除了炒制，更多的是煮。

　　点心店的招牌上，炒粉干就是炒粉干，没有一点汤汁。排骨粉干，乃一碗汤汁粉干加排骨，也称煮粉干。

　　煮粉干，我见过三种烧法。第一种，直接把粉干放冷水里煮，一直煮到粉干适合食用.第二种，先把水烧开，粉干放进去，不盖烧到可吃为止。第三种，是在第二种的基础上，等锅里的水烧开，泡沫升出盖了，开盖，冷水倒进去。这下泡沫伏下来，继续烧。有经验的厨房高手，凭时间就能判断粉干是否可以食用了，而我则拿筷子去夹。若粉干被夹断，说明已熟。

　　每个人的生活在别人眼里千奇百怪，在自己看来则很平常。我没有试验过这三种方法里哪种最好吃，只是大家的习惯各不相同而已。我的方法继承自母亲，用的是第三种。记得当年母亲不在家，一位同学来访，我烧粉干招待。我学着母亲的样式，感觉差不多了，就把粉干捞起来，吃的时候才发觉还是硬的，咬是能咬断，肠胃却不一定能承受。那时候年轻，身体在野蛮的状态，也能吃下去。

　　煮粉干，还需要辅料，面店里的鸡蛋粉干、排骨粉干、牛肉粉干，区别在于辅料不同，价格自然也有所不同。说白了，辅料决定一碗粉干的价格，最便宜的是鸡蛋、肉丝，贵的则说不清楚，虫草、龙虾等辅助进去就壮观了。小时候，我们不用辅料，在凉开水里夹入粉干，再倒进一定分量的盐，颜色全白，按照温州话说，这叫夹涩吃。实际上，我们一点也不嫌弃地吃光了。

　　怎么吃粉干实际上也是一种生活习惯。

　　注意吃饭干净的人，一只手端起碗靠近嘴，另一只手夹起粉干先吹几下，然后送进来。吹气这个手法，效果挺不错的，三两下之后，粉干凉得能被口腔所接受。煮粉干太烫，连着碗也拒绝手直接贴近，于是找一张布隔绝碗和手。

　　更多的人，是把碗置于餐桌上，夹着粉干吃。夹起来后，身体稍微前倾，张嘴将入嘴部分咬下来，其余则掉落碗里。也有的使出吸粉干大法，将这一夹全部吸到嘴里来，再慢慢咬。不同的人，吸粉干所发出来的声音大小也会有所不同。陈佩斯当年演的小品《吃面》，在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，尤其是在面馆里面，吸面吸粉干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
　　有的人则把粉干举高，先咬断下面部分，再吃筷子上的。我见过一个讲究的，夹起粉干后拿剪刀剪断。这是一种生活态度。有人认为用剪刀麻烦，若当其为筷子助手，用后洗刷干净，其实也很简单。和任何事情一个道理，不能强求别人吃面吃粉干的方式和我们完全相同。《吃面》那种夸张的样子，我们也要允许存在。

　　女生长发披肩，吃粉干时身体前倾，头发滑过肩膀笔直落下，一不小心，就伸到碗里去了。粉干被扯着往上走，头发在空中拦路，就有相遇的可能。这也不是单单吃粉干的问题，砂锅、面等带有汤的，均有可能发生，随身带着橡皮筋的女生，利索地把长发束缚在背后。否则，只能左手伸到右侧脑袋这里，把右边头发理到左边保护起来吃，一边享受美食，一边优雅地保护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