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 瓜

　　为几平方米的田地准备瓜苗时，我就考虑到旁边那块杂草和石头并存的空地。这区域底下都是大块石头，我曾经试着将其挖成田地，后来放弃了。地面倒也平整，爬藤正合适，我去买了三棵冬瓜苗，计划占领该区域。在田地的角落处，我挖成了稍微长点宽点的一垄，还培上不少土，因为冬瓜根系相比其他丝瓜之类的要发达很多，需要足够的承载空间。挖了三个比较大的坑，依次将三棵苗栽种下去，并浇上水，梳理土壤路径。

　　虽是初夏，太阳毫不吝啬它的能量，倾泻到大地来。刚栽下，我早晚两次浇水，丝毫不敢放松。可能是润四月的原因，初夏有几天气温特别高，冬瓜被晒得全身没力气，趴在地上，尤其是其中一棵和土壤无缝衔接。我以为这三棵冬瓜要凉凉了，后续打算再去买来种上。第二天清晨一看，满血复活了，精神非常足。邻居说我这三棵冬瓜都已经种活了，接下来要看能长出几个瓜，一棵应该能长一个大冬瓜。我种植的这种冬瓜品种，是果实最大的那种，在买苗的时候卖者说的很清楚。怎么样的大，才是真的大？菜市场里那种大冬瓜，我是见过的，但很没有底气，心里在打鼓。农民靠天吃饭，业余如我，不靠技术靠运气。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，不管冬瓜长多大，总是我种的。心里想通了，也就不再患得患失。温瑞平原的雨季后，连续一段时间的天空干净如洗，土壤被烤得开裂，冬瓜需要每天浇水。田地离小溪很近，却也有上百米，舀水不方便。我在地头置放一个油桶，邻居抽水机作业时，顺便也帮忙放满。等我下班后到达，手伸进去试一试，发觉水是温的。一天晒下来，别说人受不了，就连水也发烧得厉害，不适合浇到农作物身上。而我看到油桶的邻居——冬瓜那一垄湿湿的，看起来我不用再浇水了。原来在放水时，出水口的管子调皮起来，跳出了油桶，在地上晃荡，顺便浇透了我的冬瓜。每天傍晚，我都去看冬瓜，每每又不需要浇水。“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”，不下雨的时间长了后，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。土壤被雨水打趴在地上，垄上的泥土滑落了下来。雨停后，我用锄头挖土培垄，避免冬瓜的根露出来被太阳光抓住，要不然就前功尽弃。冬瓜在肥料和水的加持下，慢慢坚挺起来，往墙角的方向生长。这不是我给它们设计的方向，就拿一些树枝拉住冬瓜的芽头后插在地上，让它们往空地而去。我时常关注它们，每隔几天都要拨弄芽头的方向，以免走上不应该走的路。拨弄多了，完全按照我的思路，径叶在空地上安下了家，开出了一朵朵黄色的花。种瓜自然希望得瓜，我经常在瓜田里寻寻觅觅，期望能有惊喜。冬瓜叶子比较大，层层叠叠，层层覆盖，我拿锄头的把柄拨开，寻找瓜影。邻居说我这么用力，容易伤到冬瓜径叶。冬瓜和丝瓜之类区别最大的地方，在于其径叶上密密麻麻的刺，若伤到，径叶就会腐烂。被邻居这么一说，我收回锄头，不敢再对它们下手了。我白天上班，也就早晚和双休日去地里瞧一瞧，实在没有邻居勤劳。某天，他告诉我冬瓜结出了很多果实，但最终一棵只能留住一个。我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看，他一一指出来，数一数，有五六个。冬瓜的藤和藤交叉着，成一个集体，分不清谁是谁了。我不知道这五六个果实是一棵冬瓜的，还是三棵都结出来了。经历过很多事情后，我知道顺其自然就好，老天爷总会留几个冬瓜给我的。果不其然，过一段时间后，其他的都焉掉了，我拿剪刀直接剪除，只剩下两个靠在一起的。我猜这两个分属两棵冬瓜苗，害怕它们挤一起会影响成长，本想移动一下位置，又担心伤害它们，最终不敢动。此后每隔几天，就去看看这兄弟俩。有时候，它们头尾紧密靠在一起，不露一丝缝隙。有时候大概吵架了，脚虽然还贴着，头却已经各朝一边。等我下次在去看，它们又头尾贴在一起了。我摇摇头走开了，人生也不就是这样吗？

　　冬瓜在慢慢长大，挤压了边上的叶子，暴露在太阳底下。我去水渠里拔了一些草覆盖在上面，既可以防晒，也可以沾露水。其他邻居说冬瓜只长个子不生崽，我就把草拿开炫耀一下这双胞胎。而另一边，也有个小果实在成长，我想这是第三棵的了。这冬瓜个头的确大，我问邻居什么时候可以采摘，他说还早着呢，霜都还没出现。我低头仔细观察，发现冬瓜上布满了刺，似乎在说：“不要靠近我，不要靠近我！”被冬瓜的刺警告后，我不敢贸然下手，只能等待它长大。在菜市场里，菜贩子往往把这种冬瓜按照顾客的要求切成段卖。邻居说这么大的冬瓜，一次吃不掉，只能分割慢慢吃，要吃好几天了。但它肯定等不了这么长时间，会腐烂掉。这让人心塞了，我在家里就吃个晚餐，就算把冬瓜当主食吃，也没那么快吃完。不经意间，冬瓜身上霜出来了，越来越浓，我知道它已经成熟了，可以采摘了。冬瓜越老越好吃，我就让这兄弟俩继续长着。有一天，妻子要去看岳母，我说带一个冬瓜去吧。我拿剪刀先剪断，再用报纸把两头包起来隔断冬瓜身上的刺，然后抱起来，十几斤肯定是有的。双胞胎少了一个，总觉得缺少什么东西了，我把另外一个也送人了。第三个冬瓜不知道是营养不足，还是懒，怎么也不长大，我也不催它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发现它已经和瓜藤脱离关系了，居然一声不吭，是个狠角色。三个冬瓜都摘了，可能因为工作忙，我也没怎么关注了。邻居说又长出一个了，看起来势头很不错。我的兴奋劲已经消失了，连草也懒的给第四个瓜盖了，只看着躺在小路边上的它慢慢长大。霜长得够厚够白时，邻居让我早点摘了，说小路边来回走的人不少。一次吃不掉，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，继续让冬瓜躺着。有一天下班回家，看到它静静地躺在家门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