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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 | 一路春花

2025-04-17 翁德汉

20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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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山道在车轮下蜿蜒舒展,分不清是向北还是朝西。春日的阳光在挡风玻璃上流淌,轻微的引擎声惊起枝头山雀,翅影掠过漫山新绿后了无踪迹。

  春天的路,开起来赏心悦目。

  村庄里,房屋靠路相向而视,中间隔着各种各样遇春天而开的花。茶花褪去了艳丽的妆容,墙角几株野桃却开得正好。我最喜欢墙角钻出来,或者立在一端的桃花,粉瓣似云霞漫过灰瓦,红蕊如火星溅落青苔,受人怜悯。总觉得桃花是春天的宠儿,可以毫不顾忌开花、凋落。那些无人打理的野桃总是生得恰到好处——要么从石缝里斜逸而出,要么在断墙边自成风景。倒是那些有名有姓的春花,开得矜持又拘谨。

  被冬天封印后的梯田,紫云英铺成绒毯,花小数量不少,覆盖了春天的毛孔。春天伸出手抚慰它,也看着我。

  开着开着,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开错路。忽然遇见错车,我倒退着让过满载春笋的小货车。山里的路像藤蔓般纠缠,可终究是通的,不过多绕几道弯,多费些辰光,人生哪会不绕路呢?

  拐过一个山口,豁然开朗。

  两列青峰如巨掌合拢,托起千顷良田。溪水在卵石间叮咚跳跃,载着碎银般的光斑奔向远方。车子继续开,到了最宽处,行程的最终点——田园综合体。

  这片田园海拔600米,面积不小,有着比较完善的配套设施,有专门的停车场。我将车子停在指定位置,提着一个袋子沿指示牌走在彩色的道路上。不一会儿,来到了田园的边缘,看到一对老夫妇在整理土地。

  我是农家出身,对土地及其上的农作物稍有了解,兴致勃勃地驻足观看。夫妻两人各负一半,老妇人的板锄起落间,经冬的枯草便温顺地蜷进垄沟;另一人的条锄翻起新泥,将春意深深埋进尚好的土壤。这些农事密码,只有泥土养大的人才解得开。我到的时候太阳走上西下归程,他们干的活也接近尾声。哦,原来边上还有土豆苗呢,他们给垄培上土,免得小土豆因为垄窄盖不上泥土导致感冒。

  田园里有硬化的路,可供一辆车通行,来回双向农用小三轮车亦可行。路的那一边,大片油菜花正开得欢,在风的作用下不停地向我们传来花香,很多人进去拍照,摄取某个瞬间,获得永恒的记忆片断。

  我也想和油菜花共存,但我更想与它们共处。我打开手里的包,支起帆布桌椅时,整片油菜花海晃了晃。茶汤注入白瓷杯的瞬间,忽然觉得该给这些春的使者也斟上一盏——油菜花一杯,我自己一杯。我喝一口,油菜花通过风的手也喝一口,金黄的浪潮涌到脚边,又退回去,在风里碎成万千蝶翅。来往的游人踩着田埂拍照,孩子们举着风筝跑成流动的色块。

  边喝茶,边看着风景,和人。

  远处,一老人与阳光背道而驰,朝我的方向慢慢行走。他的拐杖带轮助行器,每一步都要等四个轮固定住双脚才迈动起来,走得慢,但步伐实实在在。

  慢慢的,他走到了我身边。我赶紧把另一张篷布椅打开请他坐下。

  老人是健谈之人,中风后的语言像生锈的琴弦,却仍坚持讲述:老伴在民宿帮厨,儿子每周送药上山,后山的毛竹今年发得旺……他的衣着干净利落,和油菜花花瓣一样亮光光,说明家里有不离不弃的人相伴,这是他最大的体面。

  起身告辞时,他的影子斜铺进花田,与那些他年轻时栽下的梨树并列。

  暮色渐浓时收拢茶具,发现杯底沉着几粒金黄的花粉。归途摇下车窗,山风送来隐约的芬芳。忽然明白那位老人原是这山野的一部分——就像桃李不懂何为坚守,溪流不知自己正奔向江海,他用八十载光阴把自己长成了土地的年轮。此刻拂过脸颊的春风里,既有往昔的落英缤纷,也藏着未来的扑鼻果香。

编辑: 马慧琼  

本文转自:瓯海新闻网 ohnews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