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笔｜无尽夏

　　快到小区门口，右脚慢慢踩刹车，一道小小的花墙进入眼帘，一排绣球花摇弋着曼妙的身姿迎接我。

　　绣球花为小区对面的邻居所植，日常工作繁忙也不忘花墙，稍空出点时间就蹲在里面伺弄，一年四季花不停。她说夏天特别忙，种点绣球花吧！

　　这种绣球花叫无尽夏。

　　无尽夏——

　　一听到这三个字，我的脑海里播放自制的影片。

　　她向我抱怨如今春天太短，秋天消失，季夏过后马上初冬来临，夏天将近五个月。农人喜欢长长的夏天，温瑞平原上两季稻的早稻收割和晚稻播种插秧，番薯快速生长。多出的时间，可以做很多能换成钞票的事情。他说夏季出门只用带个小包，做大包的事情。凌晨五点未到天已醒悟，傍晚七点多西边的光还不舍得离开。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事，人间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？

　　我经常把夏天说成暑假。读书十几年，当教师十多年，合计拥有超过二十个暑假。学生时期的暑假完全可以将自己放空，做夏天应该做的事情，给稻种浇水，抓知了，读《三国演义》，和小伙伴们在桑葚树下吹牛，去小溪潭游泳。教师有两个假期，暑假号称两个月，实际没那么长，也足够实现行万里路的心愿。

　　无尽夏！

　　她的天台长满了花果，蓝莓、樱桃惹人喜。我的眼里都是无尽夏，一球一色彩，一球一世界，球球不相同。稍微坚挺的总想让自己亭亭玉立，做一个绝世美人；热情的早已在欢迎客人，融入人间当一花仙子；沉默地在努力展现自己的小花，想着总会被注意上。

　　天台上放着一个个木质条状箱子，里面的无尽夏从点到面覆盖着，似乎覆盖了整个夏天。绣球是朵大大的花，里面是一朵朵小小的花，花瓣们各有追求，黄红相间的稍微低调，大红探出头的不觉得自己出风头，黄色覆盖的自我感觉高贵。各种颜色相挤，我更加喜欢蓝色的，驻足颇久。她说晚上在灯光照耀下，蓝色近妖。

　　在阳光下欣赏无尽夏，真是绝妙的搭配。夏日阳光好不吝啬地将自己倾注到花们身上，我观察到它们一天一般也只被照半天。她说无尽夏在半阴环境下长得最好。

　　一切刚刚好。

　　她说无尽夏来自美国，上世纪八十年代培育成功。她指着花说，花球一般差不多大，不是挑选的结果，而是天然直径约15-20厘米，密集的小花不会产生恐惧症，反而赏心悦目。用调剂在土壤上下功夫，蓝、紫、粉可定制，慢慢成花海。种花要勤劳，早晚浇水。忘记浇水，花瓣缩起来，羞于见人，只要再浇，马上露出最美的一面。

　　边说，她边剪无尽夏，手法熟练到本能。她说她是属于比较懒的，浇营养液有时候一个月才一次，认真施肥能更健壮更多花苞。她说这话时我笑了。她也笑了。她是通用营养土里拌羊粪、蚯蚓粪和骨粉，表面撒羊粪蛋，每次浇水肥力慢慢渗进去。细致活，心细才能干，每年多收获一个夏天。

　　她还说无尽夏是新老枝开花，修剪的时候强的老枝都可以留着，保留四到六个芽点就可以。修剪要在七月前修剪，要不然第二年会没花看。她说的是枝，剪的是花，我纳闷枝条为什么剪得长短不一。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，说长的插花瓶，短的放杯子。我用手握住花枝，举花对视，它的球是一个缤纷世界，我的球是一个流动世界。

　　不日，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九宫格，均为绣球花插花图，餐桌上的大花瓶，书房里的小花瓶，飘窗上的杯子，布娃娃头上的花饰，无尽夏无尽。

　　经常在朋友圈里看到熟悉的和陌生的人在晒无尽夏，有种屋檐下的，有种阳台角落的，有在办公室里种一盆的。谁不想拥有无尽夏呢？夏日无尽，浪漫不息，美好事物会多头延续，寄托永恒的瞬间。

　　半夜应酬驾车回家，看到一个人在小区门口左看右看，拿出剪刀剪了一朵绣球花离开。她举着花轻轻地走，似乎害怕花瓣掉落，又好像担心无尽夏缺角。

　　我轻轻地停车等她远去，在无尽夏。

　　行文到此，朋友来电，说把老家老房子开发出来了，让我给民宿起个名，我说叫“无尽夏”吧。他愣了一下，兴奋地说要把整个山头变成中华木绣球和欧洲木绣球的世界。这两种绣球花颜色固定，亦能无尽夏。

　　合上电脑，李玲玉的嗓音悠悠传来：

　　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

　　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

　　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

　　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

　　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

　　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

　　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

　　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