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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笔|冰箱里的冰块

2025-12-25 翁德汉

20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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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瓦砾间挖出一片菜园,种上菜,无意中伤害了双手手腕。农民看天吃饭,农作物需要浇水,拥有迷之自信的我经常右手提水。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,手腕隐隐作痛起来。手腕痛亦不能停下种菜大计,偶尔换成左手提水,这下左手手腕也被牵连。

  实际上也不算痛,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异样,肯定伤到了,大概不严重。遇到不懂的事情问AI,它说了一大堆,我只记得一点:用冰冰手腕处。

  冰从哪里来?现代社会,这个问题太简单了。冰在自然界中形成于广袤的天地,但在冰箱里,它是在一个人工的、被严格控制的低温环境下生成的,是被现代科技所“驯服”的自然力量。我将一瓶矿泉水放进了冰箱,打算造出一个大冰块。冰的形成和存在,完全服务于人类“保存”的目的,失去了其野性的一面,成为一种工具性的存在。水本是自由的,可以蒸发为气,可以流动为河,可以凝结为各种形状的冰。但在这个场景里,它被强行禁锢在一个商业化的、标准的圆柱体容器中结冰。

  一会儿家人回家,提着的一袋东西里塞了两个保鲜用的冰袋。这更是为了商业而商业,我用手一摸,冰意立刻传递过来,发现已融化部分,赶紧扔进冰箱里去。水从流动的、柔软的液态,转化为坚硬、稳定的固态,这是物理的过程。这个过程仿佛按下了暂停键,将时间“冻结”在某一刻。在被放进冰箱的那一刻,记忆被封存,情感被凝固,生活被停滞。不管是美好还是痛苦,都不再流动,都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,呈现看不见的悬置状态。关于水的一切问题都被暂时“冷冻处理”,既没有解决,也没有恶化。

  晚餐吃好,洗漱完毕,我取出冰箱里的冰,拿到书房里置放于桌上。虽然被外面的袋子裹着,我能想像冰的晶莹剔透,仿佛一种纯粹的结晶,一种理想化的、不染尘埃的纯洁。

  冰块不宜直接接触皮肤,本应拿块布垫着,但我觉得太厚,两张纸巾足够。左手一块,右手一块,手腕内侧按上去,冰冰凉凉的感觉侵袭过来,经纸巾过滤,皮肤未感觉不适。

  做学生做多了,我喜欢这样双手分开压靠着桌子,中间放本书,哪只手冰久了就去翻书。冰了一会儿,手腕贴靠额头感知,手腕成另外一块冰块了。

  手腕痛,不只是内侧一半在痛,另一半自然也要冰一冰。我翻过双手,手腕外侧压上冰块,如同烤肉一般,另外一半也接受冰的洗礼。时间过去不久,两个冰袋里的冰融化成水了,我不慌不忙地将它们放回冰箱,拿出已成块的矿泉水瓶。冰冻的矿泉水瓶,外观可能和一瓶水没有太大区别,依然是透明的。但一拿起它,我就明白它已完全不同,甚至可能因为内部的压力而变得危险。它的内在会变形,曾经灵活、富有适应性的水,现在变成刻板、无法变通的冰,虽然外形还在,但本质功能已经改变,原来用于解渴,如今却被我打算用来作它用。

  矿泉水瓶横在桌上,摊上纸巾,痛得严重点的右手手腕贴上去,内侧外侧轮换。冰是冷的,触摸它会带走热量,直到冰回归到水的状态,然后回到冰箱里去。冰块很脆弱,受到外力容易融化、碎裂,被我们用一下就不堪一击。世间什么事情不是这样呢?某些看似坚固、实则脆弱的人际关系或信念也如此。我在想,“打破坚冰”是否就是这样?

  第二天晚上照葫芦画瓢,我从冰箱里拿出冰块,发现它们已经变形了,贴近桌板的那一面平整如镜,另一面形成凹槽,手腕压上去嵌入其中刚刚好。冰块不可塑,水却容易受外力影响,冰和水的轮换中完成了各自角色的变化。

  同样的姿势让人疲倦,我盘坐在椅子上,取来右手的冰块夹在两手手腕之间。一块冰块完成了使命,给两只手输送了冰的能量。冬天时,热水袋也是这样工作的,两只手都得到了温暖。

  我喜欢坐在飘窗上看书,遂左手捧书,右手压在置于大腿边的矿泉水瓶上。矿泉水瓶先横着放,再倒立着放,都能散发出冰意,为手腕提供一片清凉的慰藉。那本厚厚的《维特根斯坦传》不知道有没有读进去,反正翻一页就算一页。维特根斯坦说:“凡是可以说的东西,都可以说清楚;凡不可说的,我们就应当保持沉默。”

  那么,水可不可以说?冰可不可以说?

编辑: 马慧琼  

本文转自:瓯海新闻网 ohnews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