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笔｜苹果之道

　　家里苹果消耗完毕，我瞬间觉得生活没了底气，想着抛开外部事物，下班后赶紧去买一些，进行最基本的自我滋养。要不然总觉得生活节奏混乱，压力巨大，似乎自己在失重的黑洞里游走，毫无方向。

　　我家的苹果是早餐的组成部分。

　　清晨早起的第一件事是洗漱，第二件事是去厨房准备早餐。我将头天晚上削皮切块的芋头、番薯和从冰箱取出的凉丝丝的鸡蛋一同放进蒸锅。按下开关，不久后，水汽便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弥漫开来。蒸煮时间设置为三十分钟，然后我去喝水、刮胡子，同时打开手机里的“学习强国”学习。

　　一天就这么开始了。

　　整理完老脸，蒸锅一般工作了十几分钟，我站起身去储藏室里拿两个苹果。在洗碗槽里，水流冲刷着苹果光滑的外皮，削皮刀削下连绵不断的红色果皮，露出内部淡黄、微沙的果肉，再用菜刀利落地将其一分为二。一会儿后，芋头、番薯、鸡蛋、牛奶和苹果分成两个盘子呈现在餐桌上。儿子去读大学了，这是两位空巢中年人的早餐。按照我的生活习惯，苹果是早餐里的最后一个步骤，吃完即收拾。

　　苹果常见、不奢华，圆润、对称、色彩诱人，在美学上显得完美、完整与和谐，民间称为水果之王，西方有“一天一苹果，医生远离我”的谚语，使其成为健康生活方式的象征，是生命力的源泉。它也是西方文化中一个经典的意向，在《圣经》中，亚当和夏娃偷吃的“禁果”虽未明说，但普遍被艺术和文学描绘为苹果。这赋予了苹果“知识”“觉醒”“好奇心”以及“叛逆”和“原罪”的双重隐喻。吃下它，意味着从蒙昧走向自知。而在格林童话《白雪公主》中，毒苹果是“美丽外表下隐藏致命危险”，它提醒我们，最诱人的事物可能带来毁灭。于是，每天清晨，当我拿起餐盘里这只平凡的苹果时，咀嚼的就不只是一颗果实，而是在“健康”“智慧”“诱惑”与“危险”这些庞大的概念之间，进行一次微小的、属于我自己的选择与平衡。

　　经过一夜睡眠，醒来后的身体处于一种“待机”状态。早餐是一天的开端，在这个特定时刻吃苹果，像是一股清泉，涤荡肠胃，为一天提供一个清爽、干净的开端。也可以说在一天之始主动吃下“智慧之果”和“健康之果”，我们以清醒的头脑、积极的态度和饱满的能量去面对每个日子的挑战与抉择。

　　对于忙碌的现代人而言，早上时间宝贵，分秒都计算着过。吃苹果简单，不烧不煮，清洗、削皮均高效，这是不拖泥带水、直奔主题的开始，也是对时间和效率的尊重。

　　我有菜园，但没有果园，购买苹果是唯一途径。

　　只要是水果店，没有不卖苹果的，甚至一些蔬菜摊子上也卖，消费者可选择的余地很大。随着人们对水果的认识越来越深刻，其消耗亦越来越大，闹市区的店铺毗邻而居，乡村摊子各不相让，但人的惯性思维让我们往往只找那么几家买，比如我最近选择的是菜市场里一家店。这店老板很勤劳，在蔬菜摊子对面摆了一些水果卖，我那天买菜时顺便买几个苹果，其味符合我们的期望，陆续买上了，最近一次买十二个花了五十几元。

　　暑假里，儿子也都在家吃早餐，消耗比较大，苹果就整箱买，水果店老板直接送到车子里。塑料大箱子里放了三层苹果，吃到后来并没有发生腐烂的现象，只是口味有了微妙的变化，总觉得差了一点。经过家庭会议讨论，还是觉得散买合适。

　　苹果好不好吃？吃的人知道。水果店里依次摆放各类苹果，价格不一，贵的自然比便宜的口感好上不少，不差钱的买价格最高的吃肯定不会错。我选择中间价位的，个头也中等的苹果，太大了吃腻，太小了吃不过瘾。既然是自己买，我也一个一个挑选，总不能选择烂点的，有次还是中招，买了烂点被贴上标签的苹果。

　　我们家坚持多年每天早餐一苹果，算是家庭经验和个人自我管理的微小项目之一。我们有意识地吃苹果，无意识地作出选择，选择健康，选择规律，选择对自己负责。在纷乱忙碌的日子里，这个简单的习惯成为家庭一个稳定的“仪式”，它像锚一样，固定住生活的节奏，带来一丝活着的确定性和对生活的掌控感。

　　儿子远在象牙塔，我偶尔在发信息时问：“最近吃苹果吗？”他总是干脆地回答：“不吃。”他的“不吃”，于我而言，是一种无声的抗拒，他用自己的方式定义健康和生活。在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，吃苹果和不吃苹果都只是一种选择，不必拘泥于一种单一的健康符号。

　　写到这里，我拿起置于案头的、食堂提供的苹果。在清晨的家里，它是开启一天的“健康之果”；在此刻的办公桌前，它或许是“工作的加油站”；而若将其置于无穷的语言游戏之中，它又变回了那个悬而未决的“知识之果”。咬下一口清脆多汁的果肉时，我才明白，所谓的“道”，并非一个答案，正是这“咀嚼”本身。

编辑: 马慧琼  

本文转自：瓯海新闻网 ohnews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