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菇菜

　　晚餐习惯了吃蔬菜充饥，胃此时此刻容不下其它食物，好像恋爱中的男女，一旦确定关系就是双方的唯一。之前常吃的面条之类，被我拉入黑名单不得翻身。若在家吃晚餐倒都没问题，在外用餐则需要寻寻觅觅了。

　　周日傍晚送儿子去学校前，我带他到附近面馆解决晚餐。他选择吃面，我则把面馆所有的菜名看了个遍。幸运的是这家面馆还提供炒菜服务，我选择了清炒香菇菜。我问服务员面和香菇菜合计多少钱，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，说：“不需要饭吗？”我自然回答：“只吃菜。”

　　可能这面馆蔬菜里只炒香菇菜，术业有专攻，比较符合我的胃口。一盘冒着热气的香菇菜，其它辅料甚少，青青一片，我以吃面条的方式高规格对待，整棵的，就整体咀嚼；残茎破叶落单的，适合一口吞。我慢条斯理地把香菇菜吃完了，一点不剩。这是我的独特的饮食习惯，从未觉得有什么优点，这么一盘香菇菜恰到好处，觉得舒适。若稍微多吃主食，或过量食用其他食物，胃胀难受，一夜难安。反之，食物在胃里被处理完毕，肚子会饿，我却越饿越睡得香甜。

　　香菇菜对我并不陌生。

　　温瑞平原中间地带，温瑞塘河支流边上，有一大片农田，以前均种植两季稻谷，后来被农民种上了经济类蔬菜，其中香菇菜占大多数。三十年前，我还未成年，第一次参与了种植蔬菜劳动，至今念念不忘。农田处于吹台山和大罗山之间，每每浇水弯腰累了，就抬头看看，总能舒一口气。香菇菜成熟后，下午将其收割装好，第二天凌晨三四点坐船到温州城区的蔬菜市场整筐卖掉。那时的蔬菜，纯粹是蔬菜，在我们等待中按照其生物规律成长。

　　香菇菜属于比较容易成活的蔬菜，也不难种植，不管植株有多大，都可以食用。心急想吃热豆腐的人，在香菇菜还不大时就可以收取，只是太小了洗菜会很烦琐，要一根一根清洗，甚至洗到心烦。香菇菜成了业余农民的首选，我在隔了几十年后重新拿起锄头时，选择的就是它。

　　在小区围墙外，有一圈小区附属地，石头、泥土和各类杂物填充其间。小区住户们见其空着也是空着，纷纷开起荒来，石头回归原本的隔地位置，杂物被一个个扔掉，土壤依然是大地的一部分。我也乘机清理出一小块几平方米大小的地，将原本大块的泥土敲碎，并且挖成一垄垄。如此一来，菜园有菜园的样子了。

　　从农用品店里买来一袋香菇菜种子后，打开袋子，左手将种子倒到右手里。右手需要把种子均匀地撒在垄上，但我就这么撒下去，不知道有没有均匀了。我蹲下来，仔细看了看泥土上，种子好像溪水入大海，无影无踪了。有些蔬菜，比如茼蒿的种子，是需要浸泡的，香菇菜和小白菜则不用，直接可以撒。

　　种子撒下去，再覆盖一层磷肥，最后用薄薄的细土盖上去。一系列动作完成了，拿喷水器浇上水，播种的任务结束。以后，若无雨水，就去浇水；若有雨水，不去管飞来的鸟，和跑过的陆地动物。香菇菜自己慢慢钻出头，再逐渐长大，几天不见，个头长一大圈，叶子同时向上向左右努力。

　　某天，恰好家里缺蔬菜，想起地里的香菇菜可以食用了，拿着剪刀就去了。香菇菜植株小，比较密，拔起一棵大的，连泥会带动周围小的。所以有的人说想吃大的，也可以移栽，但我不喜欢。我选择一个角落，左手拔一堆起来，抖几下，把泥土抖掉，右手的剪刀将根部剪掉。如此几下，一盘香菇菜的食材具备了。

　　拿到家里，把发黄的残叶剥离掉，泥土洗刷走。不用切，在水槽里稍微甩几下，所留下来的水忽略不计。按照我的烧煮习惯，锅里煎上油，冒烟后放进香菇菜，翻炒到一定程度，倒入酱油，再翻到均匀，起锅后一道菜完成了。我这种烧法是懒人烧，除了简单炒制，香菇菜还可以有蒜蓉、清蒸等。

　　我那菜园不大，香菇菜不多，春天到了，还有部分接受春风抚慰。香菇菜染上了春的气息后，和春的节奏同步起来，中间的茎拼命和天空打招呼，一个个花苞冒了出来。我看看边上摇弋生姿的野花，瞧瞧香菇菜的花苞，瞧出了不好的苗头，把所有的菜都收取了。

　　春去后夏天是瓜们的天下，秋天我种上了白菜和包菜，好几年没有想种香菇菜的念头。吃了那店里的香菇菜后，萌生出再种的想法。冬月底，平整了一垄包菜收割后的地，我去农用品店买种子。一看小白菜种子挺好，买了！菠菜不错，也买！回到田头，发觉四五平方米的地根本撒不下，但我却硬着头皮都撒下去了。这符合我的性格，邻居总是说我种的白菜、包菜、花菜都太密，菜们的个头会受环境限制。密就密吧，咱又不靠这个挣钱，个头小就小点吃。

　　嘴上想开了，心里实际上还未释然，我又在另外一垄比较大的地上撒上香菇菜和小白菜种子。这下子是真的想明白了，既不担心紧凑的，也不在意稀疏的，长了就吃，没长的重新种。

　　香菇菜比较受温州市民欢迎，我们经常能在餐桌上见到，新闻报道说：“据温州菜篮子农副产品批发交易市场数据显示，2023年，市场销量排名前十的蔬菜品类分别是牛心包菜、白萝卜、土豆、大白菜、散花、香菇菜、黄叶菜、莴笋、胡萝卜、红番茄。”香菇菜排第六，无论是小餐馆，还是茶饮之店，都会有此菜。比如说遍布温州的“去茶去”里，就有一道菜叫蒜蓉香菇菜。

　　来，晚餐炒一盘香菇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