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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云英和五十八度烧酒

来源:  翁德汉
2024年04月09日

  小溪里的水从上面滑下来,在我面前嬉戏。隔着溪水,我看到对面小型拖拉机在工作。我在意的,是拖拉机工作的对象之一——紫云英。

  来到春天的山区,我特别喜欢看紫云英。

  迈过几块石头组成的小矴步,我到了对岸。山区的田一层一层向上躺平,紫云英一层一层向下占领春天的封面。田里,包括紫云英在内的野草肆意长着,它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。可能轮回占据了意识,它们一点也不害怕。最疯狂当然属于紫云英,每当这时候,它们毫不犹豫地跳出来,带领野草大口呼吸空气,壮大自身实力,拉大整支队伍。

  绿的叶,紫的花。绿色面积大,紫色天生血统去领导所有颜色,大家甘愿俯下来让它指挥。风一吹,紫色的花朵说:“大家摇摆起来!”草和花跟着一起左右摇头晃脑。

  大概溪水还未引流而来,泥土干得合适我的布鞋。踩上去,“吱吱”声不断传来,茎们一边叫,一边用力支撑着。从上空看下去,紫色的花朵和我的眼球重合在一起,我的世界是紫色的空间。蹲下来看过去,山是紫色的,天空是紫色的,白云是紫色的。

  在紫云英堆里,一只小蚱蜢和一只小青蛙也在撒欢,不知道是我学它们,还是它们在模仿我。春天的蚱蜢特别猛,我想抓住它,一会儿扎入紫云英里不见了。

  驾驶小拖拉机的农民年龄不小,人也长得矮个。我问这是不是水田,得到肯定的答复。我问要种什么,他说自然是种水稻了。我说:“单季稻,还早啊。”他说自己老了,需要慢慢来。

  拖拉机小,力气却不小,好像两个人打架,被打翻在地上的是泥土。紫云英本来覆盖在土地上,这么一翻自然压倒在泥土下面了。紫云英是绿肥作物,有本事提高土壤肥力。看着一田厚厚的紫云英,我比较疑惑,问老人:“这紫云英是撒草籽种的,还是它自己长出来的。”他说:“以前靠山吃山时需要撒草籽,现在没有这么做了。”

  紫云英花瓣开始凋零,最高光时刻已经过去,再过几天会完全掉落,甚至叶子也要马上轮回。我猜测老人是趁这时节先把紫云英翻到田里来,让其精华和土壤拌在一起。

  离开紫云英后,我继续在小溪两岸晃荡,遇见了路边烧烧酒。

  一走近,一股烧酒味刺鼻而来。“老司伯,烧烧酒啊。你这有多少度?”

  “对兮对。我这酒五十八度呢。”

 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:“正好五十八度?”他指着隔壁的房子说那是他的,从十几岁开始帮周围的人烧烧酒,到如今七十多岁,只要客人有要求,想烧多少度就烧多少度。他把桶里刚烧的烧酒舀出来,还特意倒几下给我看。酒很清澈,无杂质,看上去赏心悦目。闻一下,三四十年前的味道直冲鼻子,我学着影视镜头连说几声“好”。

  “拿回家能马上喝吗?”

  “喝是可以喝的,一般要放两年,口感更好。”

  “那我们这一带家家户户都存放有烧酒了吧。”

  “多的几百斤,少的也有几十斤。”

  烧酒,也就是白酒,本地资深酒徒人都称“烧酒”,这两字温州话说出来有韵味。在温州,它的原料一般是大米,通过蒸煮、发酵、蒸馏后出酒。我见到的就是最后一步,即出酒,通过蒸馏法把白酒烧出来。

  他和我说着话,手一直没有停下来,烧火、喝茶、抽烟,时刻都在动。他拿来一个大塑料桶,替换前面的钢桶,叫我帮忙抬到秤那里。我拿这一头,他拿那一头,一起抬过去,一称,八十三斤。“这桶可以喝半年了。”他说。

  他拿出手机,按着手机说:“走来把酒抬走。”又按一下说:“准备起准备起。”放下手机,他过去关掉了鼓风机。我问:“这家的酒烧好了?准备下家了?”他“嗯”一下,解开了蒙机器上的纱布。

  街角出现了两个人,一个中年人,一个老年人,拿着扁担抬走了烧酒。又出现一个人,挑了一担柴爿过来,接下来烧的是这家的酒了。

  只见他冲洗、降温、拿盖、再冲洗,一气呵成,然后离开。一会儿,他拉着一条管子走来了,把管子的头伸进去,里面出来棕红色的流体物质。我一直在想着酒糟怎么从人家家里运过来呢,哪知道直接管子输送,真是方便,怪不得石油天然气都这么运输。

  酒糟不出来了,他从管子的头开始举高,将里面的酒糟赶回去。我转个眼,刚才挑柴的人轻松地转着一个大大的塑料桶来了,两人一起将余下的酒糟倒进去。

  一顿操作后,这家的烧酒进桶了。

  “做酒糟的米是购买来的吗?”

  “都是自己种的,那些米做不成酒。”

  我指着梯田说:“那里种的?”他点了点头。

  原来压着紫云英做肥料的田里,种出来的稻谷,都做成了烧酒。烧酒里没有紫云英的味道,应该也有紫云英的基因。

  两年后的春天,我再来村庄,尝一口紫云英烧酒,然后说:“好酒!好酒!”

编辑: 马慧琼